他那一咬牙一跺脚,直接砸进去了800多万。
干啥了?
把厂里的生产线全换成了自动化的机器人。
看着那车间里原本乌泱泱的一百多号工人拿着离职补偿走人,王老板心里那个痛快。
结果呢?
这才过了不到半年,王老板看着仓库里堆得连插脚地儿都没有的布匹,肠子都悔青了。
机器是转得欢,可货卖不出去了。
以前车水马龙的厂门口,现在连个鬼影都见不着。
这事儿不仅没让他赚大发,反而差点把老本都赔进去。
这到底是咋回事?
02
话说这事儿得从王老板那个纺织厂说起。
那厂子在镇上开了有些年头了,一直都是靠人海战术。
一百多号工人,天天在那踩缝纫机、挡车,管理起来那是真费劲。
光是每个月发工资,就得发出去几十万,这还不算社保、水电和各种福利。
王老板每次看财务报表,看着那一长串的人力成本,心都在滴血。
他寻思着,这要是能把人都换成机器,那得省多少钱?
机器多好啊,不吃饭不睡觉,不会请假生孩子,更不会要求涨工资。
这笔账,王老板在心里盘算了好几年。
终于,趁着手里有点积蓄,他把那两条全自动生产线给拉回来了。
03
刚换上机器那会儿,王老板觉得自个儿简直就是诸葛亮在世。
原本喧闹嘈杂、人声鼎沸的车间,一下子安静下来了。
只剩下十几名技术员在那盯着屏幕,剩下的全是机械臂在“唰唰”地干活。
效率直接提上去一大截,足足比以前高了三成。
次品率也降下来了,这布织得那叫一个平整。
最关键的是,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,财务那边的单子薄得像张纸。
王老板坐在办公室里,看着省下来的那几十万现金流,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。
他觉得,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“躺赢”。
按照这个速度,两年就能把买机器的本钱赚回来,以后那就是纯利。
那几个月,王老板走起路来都带风,逢人就夸科技是个好东西。
04
可这好日子,就像兔子的尾巴,长不了。
转过年来到了开春,王老板就开始觉得哪儿不对劲了。
最先让他感觉到寒意的,不是市场,而是厂门口那家大饭馆的老板。
以前工厂还在实行三班倒的时候,工人们下了班,那都是三五成群地往饭馆里钻。
尤其是发工资那几天,饭馆里那是座无虚席,划拳的、喝酒的,热闹得不行。
那天饭馆老板苦着张脸来找王老板,旁敲侧击地打听厂里是不是没订单了。
王老板当时还挺纳闷,心说我这订单排着队呢,机器转得都要冒烟了。
人家饭馆老板叹了口气,说现在店里冷清得能拍苍蝇,备的菜天天倒泔水桶。
王老板当时没当回事,心里寻思:我不养闲人,你饭馆没生意关我啥事?
05
紧接着,厂门口那个开了十几年的小卖部老李也来了。
老李是来谈退租的事儿。
以前这小卖部可是个风水宝地,工人们买烟、买水、买零食,流水哗哗的。
现在呢?
老李说,一天到晚见不着几个人,连电费都挣不出来。
王老板这时候心里稍微“咯噔”了一下,但还是觉得这只是暂时的。
他想的是,工人们走了,去别的地方打工,这镇上的消费早晚能缓过来。
可他没想到,这只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。
镇上的理发店、服装店,生意像约好了似的,齐刷刷地跳水。
整个镇子,突然间就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,变得死气沉沉。
06
真正的暴击,来自于王老板自个儿的仓库。
到了第二季度,负责发货的老赵一脸愁容地来汇报工作。
那表情,跟丢了钱似的。
老赵说,这个月的出货量,只有去年同期的一半多一点。
以前来拉货的大货车,在厂门口排长队,还得给门卫塞烟才能早点装车。
现在好了,两天来不了一辆车,装卸工都闲得在仓库门口打牌。
王老板这就想不通了。
布还是那个布,质量更好了,价格因为成本降了还稍微让了点利。
怎么就卖不动了呢?
这机器是没日没夜地转,布匹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。
可销路一断,这资金就成了死水。
布匹虽然放不坏,但那是真金白银压在里面啊。
07
王老板急得嘴上起了大燎泡。
他给几个老客户打电话,想问问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。
结果电话那头也是一肚子苦水。
人家说,不是不想要你的布,是下游的服装厂根本不加单。
服装厂为啥不加单?
因为做出来的衣服卖不掉,积压在仓库里吃灰。
这就像是一个连环扣,一环扣一环,最后死死地勒在了王老板的脖子上。
他原本以为自己处于产业链的上游,只要守好生产这一关就万事大吉。
哪知道,这市场是个圆的,前面堵了,后面也别想通。
08
就在王老板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,镇上那个老理发师的一席话,把他给点醒了。
那天王老板心烦意乱,去理发店剪头发。
店里空荡荡的,就他一个客人。
老理发师一边给他围围布,一边慢悠悠地跟他聊了起来。
老师傅问他,以前厂里那一百多号工人,每个月发的工资都去哪了?
王老板愣了一下,没说话。
老师傅接着说,那些钱啊,就像池塘里的水。
张三发了工资来烫个头,李四去买包烟,王五两口子去镇上买台新电视,小年轻们去买几件新衣服。
这钱在镇上转了一圈,大家都赚到了,大家手里都有钱。
有了钱,大家才敢接着消费,接着买东西。
09
老师傅这番话,说得是大白话,但理儿是真理。
王老板在那一瞬间,脑子里像是有道闪电划过。
他把那一百多号工人裁了,表面上是省了几十万工资。
可实际上呢?
他是把这个镇子上最大的“水源”给切断了。
那一百多号人,不仅仅是干活的工人,他们更是这个镇子上最主力的消费者。
他们大多是周边的村民,挣了钱就在镇上花。
现在人走了,钱也没了。
镇上的饭馆老板没钱赚,就不敢买新衣服;服装店老板没生意,就不敢进货。
这一层层传导下去,最后的结果就是——没人买衣服了。
没人买衣服,服装厂就不需要布料。
服装厂不需要布料,他王老板的布卖给谁去?
10
这简直就是一个现实版的“回旋镖”。
王老板为了省那点人工费,把回旋镖扔了出去。
结果这镖在天上转了一圈,最后狠狠地扎在了他自己的脑门上。
他那厂子生产的是啥?是民生用的布料。
这种东西,靠的就是老百姓的日常消费。
当老百姓手里没钱,或者不敢花钱的时候,第一个砍掉的就是这些非必要的开支。
衣服旧了缝缝补补还能穿,床单破了个洞也不影响睡觉。
消费一旦降级,最先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做基础制造业的。
王老板千算万算,算准了机器的效率,算准了电费的成本。
唯独没算准,人才是市场经济里最核心的要素。
11
咱们再来细琢磨这笔账。
以前那一百多号人,每个人月薪按4000块算。
这一个月就是四五十万的现金流注入到这个小镇的经济体里。
这四五十万,能撬动多少生意?
它能养活饭馆、理发店、超市、服装店,甚至还能带动家电卖场。
镇上那家最大的家电卖场老板,跟王老板也是熟人。
以前厂里发年终奖的时候,那是他店里生意最火的时候。
工人们辛苦一年,买个冰箱、换个彩电,那是刚需。
现在呢?
家电卖场上半年的销售额跌了四成。
老板见着王老板就吐槽,说现在店里一天进不来几个人,全是只看不买。
这种萧条,是肉眼可见的。
12
王老板现在看着车间里那些不知疲倦的机器人,心情那是相当复杂。
这些铁疙瘩确实好,听话、精准、高效。
但它们有一个致命的缺点——它们不花钱。
机器人不会下班后去撸串,不会去买新鞋,不会去理发。
它们只是生产力的怪兽,却不是市场的贡献者。
如果所有的工厂都像王老板这样搞,那市场上全是产品,却没了买家。
这就好比在一个鱼塘里养鱼。
王老板觉得喂鱼的饲料太贵,想省钱,就把鱼都捞走了,只留下一台抽水机在那拼命抽水。
结果呢?
水抽干了,泥底露出来了,他自己也陷在泥坑里出不来了。
13
其实,这事儿不光是王老板一个人的教训。
这就是经济学里常说的“合成谬误”。
对王老板个人来说,裁员换机器,似乎是个理性的、划算的决定。
但是,如果所有老板都这么干,那就是一场灾难。
工人的工资,其实具有双重属性。
对于老板来说,它是成本;但对于整个市场来说,它是购买力。
没有了工资这个购买力,生产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堆废品。
当年美国的福特汽车老板亨利·福特,非要给工人涨工资,涨到别家工厂的两倍。
别人都骂他傻,说他破坏行规。
福特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:如果我的工人连自己造的车都买不起,那我造这些车卖给谁?
这道理,一百年前的资本家都懂。
怎么到了现在的王老板这儿,反倒给搞忘了呢?
14
现在王老板是骑虎难下。
机器买都买了,800万砸进去了,不可能当废铁卖了吧?
招人回来?也不现实,机器确实比人干得快。
但他得想办法让这个死局活起来。
他看着厂房旁边那块原本打算盖仓库的空地,心里有了个主意。
他打算把这块地腾出来,搞个免费的夜市。
把以前那些工人们,还有镇上的小商贩都招回来。
不收摊位费,水电费也减免,就为了把人气给聚起来。
虽然这听起来有点杯水车薪,但王老板觉得,总得做点什么。
只要人回来了,钱流动起来了,这潭死水就有救。
他说,以前觉得钱是赚出来的,现在才知道,钱是转出来的。
15
这事儿给周边的几个老板也上了一课。
做家具的老刘,本来也打算上一套全自动喷漆设备,把油漆工都裁了。
一看王老板这惨样,吓得立马刹住了车。
老刘私下里说,这哪是升级啊,这是自杀。
先把人留住,哪怕利润薄点,起码场子是热的,人心是热的。
要是把人都赶跑了,这镇子成了空城,大家谁也别想好过。
现在的王老板,没事就去镇上的理发店坐坐,去还没倒闭的小饭馆点两个菜。
他开始明白,企业不仅仅是赚钱的机器,它还是这个社会生态的一部分。
你从这个生态里吸血,也得给这个生态造血。
光想着独吞,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噎死。
16
这几天,王老板的夜市计划开始动工了。
虽然还不知道效果咋样,但起码是个态度。
他看着仓库里慢慢开始有点流动的库存,心里那块大石头稍微松动了一点。
那800万的学费,交得太贵了,但也交得太值了。
它让王老板明白了一个最朴素的道理:
在这个世界上,技术再牛,资本再厚,也离不开活生生的人。
人,才是经济的根本。
把人当包袱甩掉,最后绊倒的,只能是自己。
看着夕阳下的工厂,王老板点了一根烟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机器还在轰鸣,但这次,他更希望能听到久违的人声鼎沸。
因为那才是生意兴隆真正的声音。










